浪子斗知府

浪子斗知府

李廷锡小时家境贫寒，得知府李世治惠顾，才读书中进士。他任江苏昭文知县和江西南安知府时为官清廉，深得朝廷赏识，先后升任南昌府知府署督粮道和陕西督粮道代理按察使，因此俸禄颇丰，薪金用之有余。晚年他回到安陆时在王府巷建了一大栋房屋，另外买了良田五千余亩，可谓是衣锦荣归，过上了富裕太平的日子。

李廷锡晚年得了一个儿子叫李慈泽，因为是个独子，小时候骄生惯养，虽聪明伶俐却厌恶读书，虽能言善辩却不知世事，长大后不学无术，不辨菽麦，终日纠集一帮浪荡哥们游手好闲，挥金如土。李廷锡为这个独生子伤透了神，却没有一点办法。李慈泽十岁左右，李廷锡身患重病，一命呜乎。

李慈泽长大以后，嗜赌成性，只要知道那儿赌^博，从不放弃机会。他读书无成，但押宝的许多秘诀熟记在心，都能灵活运用。一天，他见一个赌友衣衫破烂，形如乞丐，受人凌辱，就奋然一呼。没想到这一呼令众人立刻停手，欺凌赌友的人也不敢做声。李慈泽得意洋洋，说：“还是有钱威风啊！”旁边一个赌友说：“你要是能当个官那就更威风啊。”说者也许是戏语，但李慈泽却听在了心里，况且他的母亲总劝他好好做人，要么考取功名，继承父志，要么勤劳持家，恪守产业。大约四十来岁，他花银子捐了个四品道台的虚衔，李慈泽有钱又有“官”，赌棍们趋之若鹜，随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。特别是他母亲死后，他干脆在家附近开设赌^场，聚集全城无业游民、吏胥皀役、恶棍地痞豪赌。地方官吏品级太低，无力禁赌，只有让他几分。1900年安陆奇旱，赤地千里。颗粒无收。民不聊生。知府哈隆泰无视民疾，只顾中饱私囊。

一日，有人对李慈泽说，你当了个官，总要为百姓干点好事，看你有没有面子说动知府，开仓放赈。李慈泽受到激将，立即招集城内绅商，提议放赈。绅商们言称，赈济灾民，功德无量，只要李府领头，大家都愿尽绵薄之力。李慈泽立马安排人下汉口采购粮食，经府河运回安陆，继向绅商劝募。百姓得此消息，无不景从。

由于绅商捐资，需要大批运粮，还要设厂事，李兹泽便进谒哈隆泰，以求支持。哈隆泰身为旗人，压根就瞧不起买官的李慈泽，既不叫坐也不起身，当面讽刺道：“本府系两榜科甲，并非制科散员（捐班侯补）。官俸尚不足养廉，那有银子沽名钓誉？如要放赈，由县衙申报，本府自当裁夺，用不着局外之人越俎代庖。说完便自顾品茶，叫人送客。

李慈泽哪里受得如此嘲侮，于是衔恨入骨，决意寻机报复。义赈之事既已骑虎，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。

没过多久，各县陆续押解一批皇杠停在德安府衙前。所谓皇杠，就是用园木纵向对开，把中心掏成空槽，把银子装进槽里，再把园木对合，外面加上三道铁箍，名叫银鞘。每鞘净装白银五百两。由各县送到府衙集中，再由各府押解进京入国库。这种皇杠，谁也不敢私动，弄不好灭门九族。如果真的出了事，能查出罪犯，缉拿归案，地方官受牵连较轻，或许能保住官职或降级。查不出罪犯，地方官就只能千方百计掩盖下来，宁可暗中垫赔也不敢声张。因刑罚特重，所以历年皇杠停在府衙前的场地上无人敢动，值守兵卒也就很大意。德安府辖四县一州，皇杠自然不能一天集中，即便一天聚齐，也得第二天再押解上路。

一天深夜，偏在安陆县城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窃贼，居然撬开铁箍，打开一支银鞘，盗走白银五百两，并把撬开的银鞘丢在李慈泽的后门口。

第二天大早，人们惊闻皇杠被窃，全城哗然。哈隆泰急令封锁消息，紧闭四城，着参将守备挨户搜查。到了李慈泽家，哈隆泰亲自带了人闯了进去。李家大厅里坐着很多人在抽烟喝茶，桌上放着大小银锭。哈隆泰和知县叶懋康也是心中焦急，不问青红皀白就叫人“全部拿下”。李慈泽拍案而起，大声喝道：“我是钦命候补道，未奉旨罢官，谁敢动我！”

“你行窃皇杠，人赃俱获，500两皇银在此，铁证如山，当灭九族！”哈隆泰应声吼道。

李慈泽回问道：“你有什么证据？”

“皇杠放在你家后门口。你还想抵赖？”

李慈泽笑道：“这里寸土皆是皀王国土，孰是你我？我的后门不远就是府衙大门，你守土失责，在衙门口丢了皇杠，该当何罪？再说湖北的藩库怎么会在银锭上打上江西、陕西的火印？”

哈隆泰急忙拿起桌上的银锭，见有江西、陕西等字样，知是李廷锡在江西、陕西任上的俸禄，惊愕了半晌才说：“你们拿银两干什么？”

李慈泽见哈隆泰锐气已挫，答道：“大灾之年，捐银赈灾应该是件好事吧。皇杠被窃，大人也知其中之利害。若想私了解脱，只要大人写张字据，我愿借给大人500两银子了结此事。大人若嫁祸于我，我拼死也要雪不白之冤，到时休怪我不仁不义。”哈隆泰自知理亏，挥袖而去，暗中赔银500两，了此要案。李慈泽公布义赈名册时，榜首特意书写“哈知府隆泰捐银500两，名列第一。”

李慈泽六十多岁了，仍然放荡不羁，无所事事，喜欢热闹。他以聚赌为乐，要的是呼三喝四及附和者的阿谀奉承。无业游民，蚁附为生，吏胥皀役，超之若鹜。前任知府哈隆泰身自身不正，不敢管他，知县叶懋康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哈隆泰和叶懋康先后调离后，安陆调来了新知县王云台。王云台由进士候补同知，来德安府署理首县安陆。他才高意广，公正廉明，断案据实，不徇私情，到任不久便得拥戴。王云台的夫人姓秦，其弟嗜赌，而且输多赢少。王云台赴任要办的几件大事之一就是禁赌，每每劝其内弟戒赌，其弟总是阳奉阴违，以致负债累累，公然以衙差的身份索诈赖帐。李慈泽遂遣人将其轰出赌^场。王云台的内弟觉得受了辱，求王云台出面摆平，没想王云台却惩罚了内弟。之前，王云台也多次劝说过李慈泽，让他解散赌^场，李慈泽也没当回事，此次云台惩戒内弟，让慈泽心有所动。一天，王云台小轿单身来到赌^场，赌徒们明知知县到此却聚赌为常，旁若无人。王云台一脸正气，大步上前按住了押宝的小碗。李慈泽走过来，伸手紧压知县的手背，说：“这一宝我不卖。”意思是让所有的人看到，知县单人小轿，不是抓赌而是参赌，禁赌只是装装幌子。知县先是一惊，暗想自己的鲁莾差点上了当，随即凛然答道：“君子不为已甚，你意欲何为？”意思是说，我愿当一名正人君子，把个人得失完全置于一边，你想把我怎样？李慈泽为王云台的胆识和正直所慑，说道：“这次求你高抬贵手，李某从此收山，城内再有聚赌之事，请拿我是问。大人是个好官，我也要做个好百姓。”王云台听说，抽出手来，含笑而去。此后，李慈泽奉公守法，与人无忤，同以前判若两人。赌^场也散了，正是：

慈泽放赈遭奚落

知府暗吃哑巴亏

云台义正禁赌^场

浪子理亏把头回

（胡日新）